「聖人有無情」,是魏晉何王哲學的重要論辯之一,也正好代表對道情的兩種認知。何晏以為聖人無情亦無喜怒哀樂,如此則不與世俗人同論。但王弼卻評論:「聖人茂於人者神明也,同於人者五情也。神明茂,故能體沖和以通無;五情同,故不能無哀樂以應物。然則聖人之情,應物而無累於物者也;今以其無累,便謂不復應物,失之多矣。」王弼的理論,近似佛家所言之心如鏡。其實依佛教,斷欲不能究竟解脫,當時印度流行的極端苦行,就是世尊所反對的。因為人生吃睡都是種「欲」,要斷絕所有欲求,莫也意味與行尸走肉相差無幾。大乘佛教興起後,對愛欲的處事不再是「斷情」而是「化情」,「放下」不表示拋棄一切,而是該怎麼作就怎麼作,這也是佛教所謂「一切皆空」。道情不同世情者,是在心境上的超越,不再迷惑於對愛欲自以為是的執著。修行者之心如水映月、鏡照花,物來則見、物去則逝。奧修故事中有則短篇:有人向世尊吐口水,但佛陀並未動怒,只心平氣和的問來人「您是否還有話要說」。他並不先入為主的認定吐口水是對我的輕視、是對我的污辱,他看見的是這個人因憤怒而吐口水,而他想點醒他化解憤怒。鏡譬喻強調,回應是針對事物的本質,不要摻入過多自我詮釋。一旦將「我」置入,容易在不經意間落入我執中。 Kk t9M\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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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樣的隨順因緣表現在世間應對上,很容易被看作是不近人情。六祖慧能宣佈自己即將入滅時,眾弟子嚎啕大哭,只有神會默然不動。六祖讚許「神會小僧,却得善等,毀譽不動,除者不得,數年山中,更修何道?汝今悲泣,更有阿誰?憂吾不知去處在,若不知去處,終不別汝。汝等悲泣,即不知吾處,若知去處,即不悲泣。」(CBETA, T48, no. 2007, p. 343, c21-24)。但換作一般場合,這樣的反應可能就解讀為冷情冷血了。「終非佛也」,似乎定義著成佛無情,但事實上,我不以為會有人比諸佛菩薩更善感。佛若無情,世尊在開悟後大可依照當時印度風俗隱居、作他的世外高人,不需要四處遊化宣教,甚至因此招來很多困擾與傷害。與眾生樂、拔眾生苦,寫成文字不過寥寥數筆,真正身體力行後,才能領會那需要多大的堅持、多少對世間的悲憫。諸佛菩薩實則已脫離三界輪迴,無論是「千處祈求千處現」的觀音菩薩、「地獄未空,誓不成佛」的地藏菩薩,他們之所以仍在此岸,皆因乘願再來。無情嗎?那份對有情世界的愛護之心,我想非常人所能及。只佛教並不用情愛這類詞彙,若依佛教正確說法,諸佛菩薩對於有情眾生,不是多情亦非大愛,而是普及一切的「慈悲」。 Ne 9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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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於僧侶情感的表現,個人頗感於《印順導師傳》中描述印老的一段話:「有人把他(印老)歸為增上智菩薩,是理性、智慧的,因為智慧而沒有分別心,情感不常形諸於色。其實他的慈悲、他的真性情,是從智慧的理解後,自然流露出來的,因而更真實了,不是應付的人情。也許他一向理性冷靜的形象,讓人覺得他不重人情味,實際上,他不曾沒有人情味過。」正劇不斷以魔書的「人心」立論,卻是將人情看作能輕易給予之物。在巫鵶有限的認知中,許多應付式的人情,反而容易被人接受。或因人只願意看見自己所願意看見之事物,對本質並不追究,一如先前所說,人類往往敗於情感的幻象之下。無明貪愛之下的情,才會是一種債,是理不清、算不盡的人情債。 >xa k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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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寫心得分這麼多回合還欠缺統整,因為心性本身就是難以定義的辭彙,以中國思想史來說,幾乎是一位思想家就是一種解釋:告子「食色性也」是生物性,荀子「性惡」是自然性與認知新,孟子「性善」是以良心肯定為善可能性,道家「無心」是無恆常心,魏晉「品性」是才性,禪宗「清淨自性」是空性,理學「復性書」是與情相對的理性。劇中反覆提到人心人性,在表現上卻界限模糊,殊不知他們所強調的、究竟是何種定義下之「心性」?這份以「人心」為重的「回歸」,是否真理解何謂心性本源? S/l?ww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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亦以此篇作為對hiko大人〈入郭当时君是我,归山今日我非君。〉之感想回覆。